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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天夫妇和一块布的故事

发表日期:2021-06-21 来源: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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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初,在特委机关所在地南雄帽子峰竹木掩映的一间山棚里,李乐天与游击队员吴炳秀结婚了。

没有鞭炮声,也没有象征喜庆的唢呐声,这对新人请游击队员们坐在树条钉成的长桌矮凳上喝米酒,吃白鹇肉、野猪肉,蛇肉汤……酒是从农家里买的米酒,其他野味是战士们在山林里捕获的。酒席虽然简朴,却很有特色,大家笑说连上海的资本家都吃不到这样的美食!结婚后的吴炳秀,穿着浅色的新布衣,腰上扎个牛皮带,头戴自己做的红军帽,平时那身南雄客家妹子的打扮没有了,像个真正的女游击战士!

当年,吴炳秀生了一个女儿。孩子出生时,正是三年游击战争最艰苦的年月,国民党军队不断进山“清剿”。孩子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看到的是高山、森林,耳朵听到的是敌人搜山的枪声。由于艰苦的斗争环境,孩子连衣衫都没有,用的是吴炳秀的衣服包着,身体也不好。吴炳秀看见孩子在草丛中蠕动,脸上泛起的不是幸福的喜悦,而是母亲的忧愁和恐惧。

恰逢国民党军队又来“清剿”,吴炳秀抱着孩子与大家走散了,孩子又啼哭,她急中生智,忙抱着孩子藏在一个飞瀑底下,让瀑布的吼声掩盖孩子不安的哭声。

太阳西下,敌人出山回营去了。李乐天带着队员们焦急的寻找她们母女。当看见前来的同志们,吴炳秀高兴得忘记了自己已经饿了一整天,爬爬跌跌地抱着孩子出来招手:“同志哥,大家看,这毛女子像我还是像老李呀?”。看到母女平安,大家才松了口气,李乐天把孩子抱过来,亲了亲又看了看,笑着说:“她不像我,也不像妈妈,我说她像山妖,谁叫她哇哇叫的捣乱我们打游击。”

吴炳秀也随着大家笑起来,脸上泛起红晕,抢白说:“山妖就山妖,下次还要生个山怪,看你还打不打游击!”

话虽是这么说,但背着孩子怎能钻山打游击啊!几个月后,吴炳秀在李乐天的劝说下,依依不舍的把还没断奶的孩子送到大余新城李家山一家姓李的人家去了。送别时,她含泪地对李乐天说:“乐天,我们要常去看看孩子。”

“好,我们不但要去看,等革命成功了,咱们还要再生个胖娃子。”李乐天安慰地说。

但是紧张的斗争环境,吴炳秀一直没得空去看孩子。

转眼到了1936年1月。当时,赣粤边的形势非常紧张,游击队经常遭敌人袭击,游击队天天在大山里与敌人周旋。这时,南山游击队与特委断了联系,情况十分危急。项英、陈毅分析了当前的紧张形势,提出领导同志要分散到各游击队去检查工作,李乐天为了传达特委紧急指示,要去南山寻找游击队伍。吴炳秀匆匆忙忙地赶来和李乐天告别,临走时叮嘱他买几尺布回来给孩子做几件新衣服。李乐天点点头,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谁知这一分手,竟成了永别!

李乐天带着外号叫“狗仔”的警卫员等五、六个人从油山出发。在经过一个圩镇时,李乐天没有忘记吴炳秀的叮嘱,悄悄跑到圩里商铺买了一块粉红色的花布带在身上,准备在经过下一个交通站时委托交通站的同志带回油山给吴炳秀,让她赶在过年前给女儿做一套新衣服。

回到驻处,大家都笑着说:“李司令,想女儿了?”

“是啊,我们为穷人打天下,在山上进行艰苦游击战,不得已把女儿送给别人抚养,没能让女儿过上幸福的生活,天下哪有父母不疼儿女的?”李乐天这个刚强的男子汉,怀着对女儿的愧疚心情说道。

李乐天带着警卫员,穿过层层封锁线到全南、龙南、定南地区在山里转了几天没找到游击队,被当地反动分子告密,不幸在信丰坳背村被敌人包围。李乐天率领游击队员边打边冲,与敌激战一个多小时,随行的同志要么牺牲、要么被俘,剩下李乐天和警卫员狗仔冲到村后的山林上。突围时,李乐天不幸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腿部,无法行走,他主动留下掩护队员撤退。

他从容地从自己身上解下装有文件的挎包和给女儿买的粉红色的花布,交给狗仔说:“一定要找到张政委,把文件交给他。给你吴大姐说,要好好照看女儿,这块布料给女儿做身新衣服。”

狗仔走后,李乐天沉着与敌周旋,掩护狗仔冲出敌人的包围。在击毙多名敌人后,李乐天用剩下的最后一颗子弹举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年仅30岁。

噩耗传到油山,队员们无不悲痛。但都瞒着吴炳秀,大家看到她,都含着眼泪远远避开,不忍心啊……

住在彭坑的陈毅知道后,批评了有关同志。他说,李乐天同志牺牲了,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为什么瞒着吴炳秀同志呢!那天,陈毅亲自找吴炳秀谈话。说正题之前,陈毅取出一小捆布——这是李乐天刚下油山经过一个圩场时给孩子剪的布,李乐天牺牲后才转来特委。当时,吴炳秀接到这小捆布可高兴了,以为李乐天回来了呢!

陈毅沉吟半晌,说“炳秀同志,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

“你坐吧。”

“我不坐,你说吧。”

“炳秀同志,你要挺住,李乐天同志……牺牲了。”

吴炳秀愣住了,望着陈毅。陈毅不安地在棚子里走动,还在说着李乐天牺牲的时间、地点、过程。这时候,“嘭”的一声,那捆布从吴炳秀手里掉了下来,她好像才明白过来,浑身颤抖,胸脯一起一伏,仿佛山棚子忽然变矮了,变窄了,空气不够呼吸了。她一头扑在棚柱上,悲痛的哭起来。棚外,风不吹,树不摇,只有不远的飞瀑发出叫人寒心的鸣咽似的水声。

这天,吴炳秀饭没吃,茶不喝,人也陡然瘦多了。

半夜,棚里亮着灯光。吴炳秀没睡,静静地在灯下缝补什么。与吴炳秀同乡的陈妹子悄悄走近一看,只见她把那块给女儿的布,缝了一个长长的口袋,用来装她负责保管的游击队活动经费,这种长口袋可以塞进一二百块光洋,把袋子缠在腰间,行动方便又不易被人发现。

陈妹子看着她缝的长口袋问道:“这布不是给孩子裁衣衫的吗?”

吴炳秀擦干眼泪咬着牙说:“要革命就会有牺牲!我们南雄有首山歌‘砍了竹子有竹笋,拗了笋子有竹根’,我们要坚持把游击打下去,总有出头天!”

从此,在油山脚下就活跃着这样一个女游击战士:她腰间别支手枪,衣内缠满装光洋的袋子,白天爬山越岭与敌人周旋,夜里就下到山村组织群众进行革命宣传活动。

1937年4月的一个晚上,吴炳秀与吕新洪、孔炳生和丁祖怡3人,来到小汾秘密召开党员会议,传达和布置新的工作。深夜会议结束后,一起住在小汾屋后的菜园里。天未亮时,从南雄来的“铲共团”突然包围了村子,到处搜查,吊打群众。吴炳秀和几个同志清楚地听见院墙外敌人的叱骂声:“去他妈!快把这里的‘土匪'交出来!”

“我们是耕田人,我们没藏‘土匪’啊!”

“没有?搜出来,全村烧光、杀光!”

吴炳秀和几个同志想开枪突围,但又担心连累群众,于是决定翻过菜园的高墙,往山上跑。丁祖怡第一个跳出院墙,吕新洪、孔炳生接着也跳过了墙。他们正想跑时,发现吴炳秀同志还没爬过墙来。原来吴炳秀同志身上缠着一二百块光洋,很笨重,怎么也爬不上来。这时,他们又翻回园内,要把吴炳秀扶上墙头,但是来不及了,墙外的敌人蜂拥而来,吴炳秀等人只好转身拉开菜园门冲出去,没跑几步又被敌人拦住,吕新洪、孔炳生不幸被抓住了。

吴炳秀急忙转身,朝一条田埂道上跑去,还没到田埂的一半,敌人的电筒照见了她,一阵乱枪响起。吴炳秀身子一歪,倒在晚稻田里,鲜血在她周围的水里慢慢地散开,她手里紧紧地抓住用来给女儿做新衣服缝制的袋子,装光洋的袋子破裂了,白晃晃的光洋洒在她的身边,像一朵朵哀悼的白花。

一块为女儿做新衣服的布,没有用在女儿身上,却用在了革命的事业中,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高风亮节、公而忘私的精神体现,为了革命事业的成功,他们流血牺牲,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正是有李乐天、吴炳秀这样千千万万的共产党人,中国革命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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