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吃鸭子

1935 年的冬天分外寒冷，北风从早到晚呜呜地吹着，寒气好像要钻进人的骨头里去。因为国民党兵的层层包围和不断搜剿，在梅岭一带活动的红军游击队陷入了极大的困境中。没有粮食，游击队只能采野菜充饥；吃不上盐，许多战士的腿都浮肿了。为了尽快转移，大家睡觉时经常背靠背地坐着睡。如果能找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山洞，就算是运气很好了。

陈毅虽然是首长，但同样缺粮少衣。看着面黄肌瘦又带着伤的首长，陈毅的警卫员急得不得了。怎么样想方设法为首长补充一点营养，成了小伙子的心病。

一天，警卫员跟随陈毅到油山脚下的一个村子去开会，忽然见到留有残雪的池塘里，有几只肥肥胖胖鸭子正游来游去。警卫员心里一动，悄悄地找到鸭子的主人，说:“老乡，能不能赊一只鸭子给我？”

“赊鸭子？”鸭子的主人紧了紧旧棉袄，睁大了眼睛。

“老乡，我是想给我们首长补身体。我们被困在山上，首长腿上还有伤，再这样下去，我怕他身体撑不住。”警卫员冻得鼻头通红。

鸭子的主人想了一会儿，哈出了一口白气，说:“唉，这世道，我们庄稼人不容易，你们当兵的更不容易。后生，你不用说了，这鸭仂就当我送给首长补身体。”

“不，不，老乡，不是送，是赊，日后我一定会把送钱给你！”警卫员连忙摆手。

 “后生，快别说了，快来一起抓鸭子吧！”话音未落，鸭子主人已跳下池塘。

“嘎，嘎，嘎……”好一只肥大的鸭子。烧水，杀鸭，拔毛。警卫员和鸭子主人笑呵呵地忙碌着。

“老乡，这鸭子怎么煮比较好呢？”

“这个嘛，以我们南雄人的口味，煮酸笋鸭最好，但补身体的话就炖老鸭汤比较好。”

“那就炖老鸭汤。”

灶火熊熊，炊烟袅袅，老鸭汤很快炖好了。警卫员用瓦罐盛上汤，再用布包起瓦罐，兴冲冲拿回山上放在了陈毅的石头饭桌上。

“这是啥子？”陈毅放下竹拐杖，看着瓦罐问。

“首长，您看！”警卫员弯下腰，仔仔细细得解开包布，揭开了瓦罐盖子。

“好香哟！”陈毅脱口而出。他忍不住伸长鼻子闻了闻：“鸭子汤，好得很啊！”

“首长，您快吃吧。”警卫员连忙递上了树枝做的筷子。

“哈哈哈，都不记得多久没有见过油珠喽。”陈毅精神大振，一把接过筷子，就伸进了瓦罐里。忽然，陈毅停住了手。

“这是从哪里来的？”陈毅问道。

“您快趁热吃吧。”警卫员说。

“趁热吃？我怕烫嘴！这是从哪里来的？”陈毅目光灼灼地盯着警卫员。

警卫员搓着手：“老乡，老乡送的。”

“送的？”

“赊的。”

“赊的？”

“首长，不管是送的还是赊的，这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您赶紧趁热吃吧。您的身体要紧。”

“好你个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简直是乱弹琴！”啪的一声，陈毅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问你，是我的身体要紧，还是部队的纪律要紧？！”

“首长，都，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纪律。”警卫员嘟噜着。

“啥子时候了？不管啥子时候都要讲纪律！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要讲纪律！”陈毅大吼起来，把警卫员吓得一哆嗦。

陈毅不说话了。他摸摸上衣口袋，掏出几个铜板放在石头上；又摸摸裤子口袋，掏出几个铜板放在石头上；再摸摸左边口袋，还是掏出几个铜板放在石头上。等浑身上下摸完，石头上积起了一小堆铜板。他对着警卫员严肃地说：“你赶紧把这些钱给鸭主人送去。”

“首长……”

“你现在就下山送钱。如果老乡不收钱，我就不吃这鸭子。”陈毅把瓦罐一推。

警卫员敬了个礼，大声说：“是！”

在陈毅的注视下，警卫员弯下腰，把包瓦罐的布铺在石头上，然后把铜板一个一个捡起来放在布上，再把布包好，捧在手里向山下走去。在他的身后，地上的残雪上，留下了一条深深浅浅的脚印。